在先秦儒家的礼教观念中,也以女儿出嫁为悲痛伤心之事。如《礼记·曾子问》记载孔子说:“嫁女之家,三夜不熄烛,思相离也;娶妇之家,三日不举乐,思嗣亲也。”孔子完全是从人的感情角度出发说这段话,女儿出嫁前一直生活在父母的身边,受父母养育之恩,一旦要离别出嫁夫家,不胜依依别情之苦,所以“三夜不熄烛”,连觉都睡不安稳,夜以继昼“思相离”,当然是一件悲痛之事。所以女子临嫁告别父母时,莫不悲痛伤离别,啼哭也是很自然而又合乎情理的事。
“哭嫁”的习俗由来已久,早在两千多年前成书的《易经》中就有记载:“贲如幡如,白马翰如,匪寇,婚媾”。“乘马斑如、泣涟如,匪寇,婚媾。”迎亲的队伍乘着白马雄赳赳、喜洋洋地来迎娶新娘,而新娘却嚎啕大哭,涕泪涟涟,连旁观的人都往往把“婚媾”迎亲队伍和盗寇前来抢劫混淆不清。可见“哭嫁”的风俗是由上古的抢劫婚风俗遗留下来的。
汉乐府诗《白头吟》相传系西汉时卓文君作,诗中反复吟诵“嫁娶不须啼,愿得一心人,白头不相离”而“嫁娶不须啼”正说明当时姑娘出嫁时都普遍啼哭。
在封建社会男女授受不亲,没有交际和接触的机会,更谈不上婚姻的前奏一一浪漫的恋爱阶段。婚姻全凭“父母之命”和“媒约之言”包办代替,特别是深居绣阁的少女对夫家及丈夫本人都是一无所知。所以,在出嫁时的心情是相当复杂的,常常表现为喜忧掺半的心理。所以啼哭半是“思相离”,依恋慈爱的父母;半是对进入一个陌生的新家庭的一种忧虑。“能得一心人,白头不相离”只能是一种期望,实质上前途未卜,全凭个人机遇。
正如曹植《感婚赋》所云:“悲良媒之不顾,慨仰首而叹息,风飘飘以动缨。”魏晋南北朝时一直都有哭嫁习俗,临嫁悲啼娇媚愁态,诗人多有吟咏。如梁朝何逊《看新婚诗》描写新娘临嫁时盛装一新,艳光照人,“良人已灼灼,席上自生光。”但她将要出阁别离父母时又不能不感到悲伤,“所悲高驾动,环佩出长廊。”南陈周弘正《看新婚诗》描绘新娘“妇色胜桃花”,如此艳美,但哭嫁时却是喜忧掺半:“带啼凝暮雨,含笑似朝霞。”如悲似喜,带啼含笑,新嫁娘的复杂心态跃然纸上。
最传神的描写还是杨师道《初宵看新婚诗》:“洛城花烛动,戚里画新娥。隐扇羞应惯,含情愁已多。轻啼湿红粉,微啼转横波。更笑巫山曲,空传暮雨多。”在花烛新婚大喜日子里,亲戚邻里都来帮新娘画眉梳妆打扮,而新娘此时又喜又忧,含情多愁,纵扇遮羞,嘤嘤啜泣,以致啼泪打湿刚化妆的红粉,如桃花带露,就是巫山神女所行的暮雨也莫过于此了。